东隅有桑

【刀舞】十条遗事（胡同paro）第三回

传送门：第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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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昔日有个三大贤 忍饥挨饿寻将军

 

兵马司胡同和三条胡同交界处有一家杂货铺。

说是杂货铺，不如说是一家兼卖杂货的成衣铺，因为只有铺子的一角卖些日常用品和破烂玩意儿。

这铺子可是兵马司十条胡同的一个传说。

原因有二，其一是铺子的东西奇，衣服时髦便宜，就是那堆不起眼的杂货里，也总能淘出些古玩藏书之类的宝贝。

其二是这铺子的老板小狐丸，虽不常露面，但和他打过交道的主顾没一个不说好的，儒雅有礼，是个人物。

骨喰藤四郎捏着手中拿来买酱油的几毛钱，站在铺子门口，有些踌躇。

屋里很暗，只有柜台一角的天花板上吊着一个不甚明亮的电灯泡。坐在高高的货柜后面的，并不是之前街坊告诉他的灰发中年老板，而是一个正在看书的老人。

应该是个非常讲究的老先生吧，骨喰打量着。

绀青色双层对襟丝绸上衣，金丝边眼镜用细细的黄铜链子串好挂在胸前，在昏黄的灯下闪闪发亮。就连读书的架势都像个从连环画上剪下来的书生，背挺得笔直，微微颔首，一只手把线装的老书卷成一卷高高举起，露出一截挽起的白底袖口，另一只手则搁在椅子把上，随着广播里放的西皮二黄轻轻扣着拍子。

“美人在骨不在皮。”

不知怎的，骨喰脑内冒出了自己偷看的小说话本里的一句话来。

岁月在额头和眼角等地方无可避免地刻下纹理，却像是怜惜这般造化似的，没给这张隽秀的脸上留下一星半点的瘢痕；就连白发都没几根。一头梳理齐整的黑发泛着些青色，修眉细目，嘴角带着三分笑意，极是好看。

老人抬头，瞧见个面生男孩，一双漂亮的杏眼怔怔地盯着自己，手里还紧紧捏着一张钱，猜是被家里人使唤来买东西的，便温柔地问：

“孩子，跟爷爷说，你要买什么？”

看老人没因为自己的不礼貌而生气，骨喰才小声回答说

“叔让我来买瓶酱油。”

“在最里头那个架子第二层上，你能够得着。”

“好。”

骨喰跨过高高的门槛，小心绕开地上扔着的各种杂物，走到了老人说的架子前。

“找到没？需要爷爷帮忙不？”

“找到了，谢谢爷爷。”

抱着瓶酱油，骨喰又往架子里瞅了一眼。

这一眼不打紧，只见到后面藏着个白色的家伙，不知是人是鬼，吓得骨喰一路踉踉跄跄地跑了出来。

“怎么啦？”

“爷爷，这里面……”

老人伸出手指抵在唇上示意骨喰别说下去，站起身对着货架的方向大声喊道：

 “呀你不说我都快忘了，孩子，你帮我跑个腿儿。”说完他从柜子里取出一包烟，递给骨喰，随后抬手示意他凑上来，在耳边低声吩咐：

“你一直往东边儿走，到九条胡同，把这包烟给那路口小榆树下躺在椅子上那个叔叔，就说是三条家给的，好了，这瓶酱油不要你钱，快去吧。”

“谢谢爷爷。”

见骨喰跑远，老人坐回高背椅上拿起书接着读。

“走啦？”

从架子后跳出来一个和老人年龄相仿的小老头，身量瘦小，白衣白裤，满头银发，高鼻深目，又大又亮的浅色瞳子，正是吓到了骨喰的鹤丸国永，

“瞧瞧你，就一个孩子，还躲，结果把人家吓着了吧。”

“我这不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嘛。幸亏刚才你帮我支开他，谢了啊。”

鹤丸灵巧地绕过堆得到处都是的杂货跃到柜台前，雪白的衣裤愣是一点儿灰都没沾上。

“好个‘风声鹤唳’，你这都躲这儿一天了，再不告诉我理由我就打烊把你赶出去。”

“别介啊三日月，咱们这都多少年的交情了。”

三日月宗近也不跟他贫，拿手往玻璃柜台面上轻轻一扣。

“说还是不说？”

“成成成我说我说，啧，还不是小光那点儿破事。”

鹤丸皱皱眉，拿过放在柜台上的一柄银制碧玉口的长烟斗，靠在柜边儿开始塞烟丝儿。

“他那大儿子，就那黑炭样的那个，小迦罗，小子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跟我讲想找个师傅在胳膊上纹身，我就奇了怪了，问他么又死活不说，眼瞧着就要给我跪下了，那我有什么办法，结果嘛纹完了回来今天一早孩儿他爹知道了，这下小光火了，拿着菜刀就要剁了他胳膊。还没开始劝呢，他转过头来就数落我，说我把孩子带坏了，这下把我给气的，直接让他连人带刀扫地出门。”

“那你在我这儿躲什么啊，在家呆着呗。”三日月白了他一眼。

“你不知道，他一准跑居委会诉苦，我就要被找去喝茶做工咯。”

熟练地清理烟筒，又塞好烟丝点上火，鹤丸将烟斗递给三日月。

“你跟他把事情前前后后说清楚不就完了，把鸡毛蒜皮点儿小事搞这么僵，连带着我都受罪。”接过烟斗，三日月放下书抽了一口。

“我就在这儿干坐了一下午，也没影响你生意吧？”

“哼，你没见我饿了两顿么。”

鹤丸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猛拍自己脑袋。

“呀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小光还得给咱几个老光棍儿做饭呢，那莺丸不也得饿着了？” 

“他自己会做饭，瞧你这记性。”

“那你……”

三日月一挑眉，眼里满是嫌弃。

“厨房这种地方，我自打出生就没进过。”

“得，算我欠你一回，下次请你喝酒。”

“我可不喝二锅头。”

“知道知道，我去买竹叶青去。”

 

骨喰犹豫着要不要叫醒那个用报纸遮着脸四仰八叉躺在躺椅上的膀爷。

“小伙子——你——杵这儿——挡着我风啦——”

从报纸底下传来慵懒悠长的一句话，好似戏院里的老生上台的定场诗。

“三条家的爷爷让我给您这包烟。”

“啊——”

尾音如同抖空竹一样被抛上去落下来，不过在这位爷嘴里只怕是上了九重天。

“我回去了。”

骨喰把烟放在他脚下的不锈钢小盆里，转身就走。

明石国行慢悠悠地抬手扯下脸上的报纸，往盆里瞟了一眼。

是包黄鹤楼。

“打听到啦，在三条家的老爷子那儿。”明石趿拉着拖鞋走到屋门口，用手里蒲扇挑开门帘对着里屋两条蹲着往嘴里扒拉炸酱面的丧家犬说。

光忠和长谷部听到这话放下碗跳起来就打算往外冲，被明石挡下。

“急啥？给我吃完了再去，你不心疼这面我还心疼呢。”

“麻烦明老板了！”

明石一摆手，打了个哈欠又踱回去接着睡。

 

“鹤你想过没有，这小迦罗无缘无故地干嘛要去纹身？”三日月抽完了一袋烟，将烟斗在椅子腿儿上轻轻一磕抖去烟灰，直起身问鹤丸。

“啧，这我倒没仔细琢磨。”

“我猜啊，这就跟那小狗小猫一样，心里怵了才会叫，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您的意思，他们遇到什么事儿了？不能啊，这地界谁敢欺负我家孩子。”

“大概在学校里受了什么委屈吧，不是他就是他弟弟。”

“这倒可能，他这小子平时就爱摆张爱答不理的臭脸儿，倒是护短得很，可能是小贞的事情刺激到他了，那我得赶紧跟小光商量。”

“之前话都被你说绝了，这还打算腆着脸回去道歉不成？” 

“这个嘛……”

“好啦好啦，我勉强当次萧何，搭个台阶把你这韩大将军请回去就是。”见到鹤丸的窘迫样，三日月狡黠地笑笑，眼睛弯成了月牙。

光忠和长谷部应该正往铺子这边赶吧，这下总算是有饭吃了。

他如是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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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标题 前一句引自《珠帘寨》，后一句引自《萧何月下追韩信》

 自古三话有高能，还是得按基本法来

真是慢热的一个大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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